在時忱印象裡,父母感情一直很好,幾乎沒有過什麼爭吵。
偶有意見不合的時候,兩個人也會坐下來好好商量,不會為了生活中的瑣事紅臉。
時父姓時名淮之,是個消防員,在平常的一天,他突然接到電話需要緊急出任務。
臨走時,他先是輕吻了一下宋錦詩的額頭,又摸摸小時忱頭和小時遇的腦袋,語氣溫柔:“爸爸很快回來。”
他匆匆同三人告別,告訴宋錦詩不要擔心。
可那天,他再也沒有回來,他因為救一個小男孩死在了那場大火裡。
那時候時忱七歲,時遇四歲。
時遇哭著鬧著找爸爸,時忱告訴她:“爸爸變成星星陪著我們了。”
那時候只有七歲的時忱就明白了死的含義。
宋錦詩日日以淚洗面。
時忱把她抱的緊緊的,告訴她:“媽媽,不要哭,以後沒有爸爸,小忱和小遇也可以保護你。”
時遇也說:“媽媽,我和哥哥保護你。”
宋錦詩抱著他倆哭,從那以後,她重新拾起了生活的希望。
她不僅是一位妻子,也是一位母親。
就算為了孩子,她也得振作起來。
可就在時忱六年級某天的一個下午,意外又發生了。
宋錦詩照常送時忱去上補習班。
鍋裡燉了排骨湯,宋錦詩走之前提醒時遇晚點記得關火。
將時忱送到補習班,宋錦詩告訴他:“結束我來接你回家。”
那天,時忱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宋錦詩接自己回家。
等他自己走到家,看到的就是將門口圍得水洩不通的鄰居們。
那些人看到他,眼神各異。
“這不就是老時家的那個男孩嗎?”
“聽說他媽媽是為了送他才把他妹妹放在家裡,爐子上還煨著湯,漫出來撲滅了火,導致煤氣洩露了。”
“要我說,他就不該去補習。要不然他妹妹也不會死。”
“就是的。”
周圍人的言語一句句傳入時忱耳朵裡。
“妹妹”“死”幾個字被他精準捕捉。
他撥開人群,看到的就是屍體涼透了的時遇,和目光呆滯的宋錦詩。
在看到時忱的那瞬間,她突然抱住他。勒的時忱幾乎喘不過來氣:“小忱,小遇死了,我再也見不到她了,我的小遇,她還那麼小,都是我的錯,都是我的錯,我不該留她自己在家,不應該讓她去關爐子的火。”
從那以後,宋錦詩就瘋了。
周圍的鄰居對此事評頭論足,經常有人背地裡討論時忱。
說的最多的就是,如果不是他上什麼補習班,時遇也不會死。
宋天瑞是時忱的親舅舅,年輕的時候打跑了老婆,人到中年又染上了賭癮,欠了一屁股債。
外婆在世的時候,總怪自己年輕的時候沒有好好管教他。
後來宋天瑞欠了一屁股債,說再不還錢會被人打死,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外婆救自己,保證自己再也不會去賭。
到底是自己孩子,外婆幫他填上了欠下的錢。
結果宋天瑞拿著錢又去賭了。
外婆氣的直接同宋天瑞斷絕關係,權當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這個孩子。
初二那年,外婆去世,一半財產捐了出去,一半財產留給了母親。
宋天瑞從那以後便經常來鬧。
報警也沒用,他就跟那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樣,報警拘留幾天依舊會來要錢。
宋錦詩因為父親和妹妹的死本就精神不穩定,宋天瑞時不時的鬧事更是讓她躲在房裡不願意出門面對外界。
高一那年,時忱放學回家發現宋錦詩坐在角落裡頭髮凌亂,眼淚鼻涕糊了一臉,嘴裡只念叨著:“小遇,我的小遇。”
宋天瑞就在宋錦詩旁邊,一直逼問她錢在哪裡,罵她是死瘋子。
看到時忱回來,嘖了兩聲,諷刺道:“喲,小殺人犯回來了?當年你媽如果不是送你上補習班,也不會留你妹妹在家,你妹妹也不會死。”
聽到“妹妹”“死”兩個詞,宋錦詩開始抱著頭哭,身體不停抖動。
時忱看了一眼宋錦詩,拎著棒球棍差點讓宋天瑞這輩子不能人道。
嚇得宋天瑞很久沒再來。
時忱看著宋天瑞離開在視線裡。
他不知道這次宋天瑞會離開多久。
總歸,這陣子可以清靜。
*
溫予關了門就去找家裡的藥。
剛剛她看到男生的胳膊和臉都流血了。
她翻箱倒櫃找了半天,怎麼都找不到要找的那瓶藥。
溫予突然想起來醫藥箱裡有。
找完要用的藥,溫予打開了門。
門口的兩個人現在變成了一個人。
時忱聽到對面門開的聲音,回頭看過去。
女生穿著白色毛絨外套,黑色長裙,扎著低馬尾,正怯生生地看著他,彷彿他是什麼吃人的怪獸。
他看到女生往自己這邊走過來。
時忱不知道她要幹什麼,跟那些人一樣說風涼話?
說他是個打親舅舅的瘋子?
女生的聲音不大:“你受傷了,這個藥給你。”
時忱眼底閃過一抹訝異,很快恢復那副冷冰冰的樣子,語氣也是冷冷的:“別多管閒事。”
溫予盯著他胳膊上的傷口看了一會,又將手中的藥遞了過去:“擦藥會好一點。”
時忱看到她看過來怯生生的目光,知道她明明是害怕自己的。
卻還是將手中的藥又一次遞了過來。
真是個矛盾又奇怪的人,他想。
時忱又突然覺得面前女生有些眼熟。
具體是在哪裡見過,他一時之間有些想不出來。
他看著溫予盯著自己看,最終沒再拒絕,將藥接了過來:“謝謝。”
他聽到女生開了口:“也謝謝你那天在地鐵上,幫了我。”
時忱的記憶被勾了出來,原來是那天地鐵上的女生。
“記得擦藥。”溫予說完,便飛快轉身回去了。
時忱看著她一溜煙跑了,又看了看手中的藥。
他很嚇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