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見這道似曾相識的聲音,楚羽薔恍惚了一瞬,她扭頭看去,目光倏地一頓。
記憶中的臉與這個人逐漸融合,只不過前者是被蠻族人帶回來的俘虜,而後者……
“王爺!”
還不待楚羽薔開口,旁邊的葉芸穎就一臉矜持地向蘇天璟行了個禮,滿眼歡喜。
王爺?
楚羽薔有些愣怔,看向了蘇天璟如今的穿著,錦衣玉帶,墨髮容冠,尊貴非凡,哪裡還有半分當初那個階下囚的樣子。
她垂下了眼睫,明白過來了這人的身份。
半晌,她恭敬衝著蘇天璟行禮,搖頭,“回稟王爺,不曾。”
那段記憶於兩人來講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,恐不願再提。
沒想到她竟一口否認,蘇天璟頓了頓,到底也沒再多說什麼。
末了,他的目光落在了楚羽薔那明顯不合身的衣裳上,想到了她如今的處境,眸色倏地一暗,晦澀不明,“聽聞小姐是一個人從蠻族走回來的,路上可有受傷?”
葉斌奉命去接楚羽薔回朝,最後卻獨自一人回來,這事兒並非什麼秘密,只要有心打聽幾乎都能知道。
只不過,有人為了避免被遷怒,自然該瞞就瞞著,而其他人也不會那麼沒眼力見的到處傳謠,於是總有人不知道。
果不其然,蘇修堯這一聽,當即就皺起了眉頭,“薔兒,你是獨自一人走回來的?”
聽他這麼說,葉斌的臉色當場就僵直了一瞬,正欲解釋,就聽見一道淡淡的女聲道:“奴婢體弱,受不得馬匹顛簸,便尋了馬車回來的。”
解釋的正是楚羽薔。
她並非是為葉斌開脫,而是如果蘇修堯就為此降罰葉斌,打壓葉世博的話,恐她今後的日子也不好過了。
既然她選擇了回來,就該早做準備。
一聽他又自稱奴婢,蘇修堯原本疼惜的表情又難看了起來,神色不悅,眼底帶著怒氣。
就在他即將發作之際,另一個嬌滴滴又委屈的聲音又傳了過來,“都怪我,才讓姐姐替我在蠻族待了三年,聽說那蠻族人殘暴凶煞,動輒打罵,對待奴隸更是……”
“姐姐回來時身上便多了好多傷口,要不是因為我,姐姐又怎會如此,恐怕早就以清白之身嫁入……”
葉芸穎自責又愧疚的哭訴,紅著眼眶歉意的看著楚羽薔,頗為楚楚可憐,十足一個好妹妹形象。
可這語焉不詳的話卻直接把楚羽薔推到了風尖浪口。
周圍的人更是臉色一變,竊竊私語了起來。
畢竟這朝中誰人不知蠻族人的兇暴,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大小姐被送到了那裡,又渾身是傷,恐有十張嘴都解釋不清自己的清白。
本來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,沒人敢捅到明面上來,可葉芸穎這番話,卻直接讓楚羽薔被公開處刑了起來。
楚羽薔一身桃粉羅裙站在人群中間,就像這一身不合身的衣裳,也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。
她抬起了眸子,望向了那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妹妹,嘲諷的勾了勾唇。
她以為靠這個就能汙衊到她嗎?
過往種種皆浮現在眼前,她沒有錯過葉芸穎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嫉妒,只覺得可笑。
當初她也並非不接受這個突然出現的妹妹,甚至一度把真心捧到了她的眼前,可事實就是農夫與蛇,你想與人家好好相處,人家可不想。
無緣無故的陷害,莫名其妙的敵意,慢慢的讓楚羽薔明白了過來。
葉芸穎不喜歡她。
甚至是討厭她。
可還沒等她反擊,她就被送去了蠻族。
“確實,如果不是因為你,我也不會帶著一身傷回來。”楚羽薔平靜的凝視著她,絲毫不留情面。
如果不是因為葉芸穎,她原本不用遭受這一遭。
當然,其他人也並非無辜。
唯有她,像一顆被擺弄的棋子,風雨飄搖,歸無定所。
“薔兒!都說了這並非芸穎的錯。”
葉斌第一個坐不住,跳了出來,臉色不悅。
而葉芸穎也適時惶然又委屈的拽住了他的衣袖。
“不是她的錯,那難道是你的嗎?”楚羽薔反譏,一口惡氣堵在心口,久久不散,“那蠻族人確實殘忍兇暴,對我動輒打罵,只要舞一停便拳打腳踢拿我出氣,渾身劍傷燙傷無數,那些個奴隸也見不慣我一個弱女子,時常欺壓於我,若不是那蠻族公主,恐我這清白之身還真保不住。”
“受苦如此,我還不能怪她嗎?”
聽她說她尚保持著清白之身,蘇修堯的臉色稍霽,“薔兒,朕知道你受了委屈,可當時也是無奈之舉,得以大義為主。”
“不過如今你回來了,朕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。”
大義?
楚羽薔冷笑。
狗屁的大義!
還不是為了你們的一己私慾!
“是啊薔兒。”葉世博硬擠出了一個笑,“這件事都過去了,以後為父定會好好補償你的,便不要同芸穎計較了。”
那眼中暗含的警告楚羽薔看得一清二楚,她閉了閉眼,心中湧出莫大的悲哀。
即便到了如此,他們也依舊偏袒著葉芸穎。
一個輕飄飄的補償,就能抹滅她受到的傷害嗎?
“傷口之疼又豈是一句補償就能掩蓋過去的。”
倏地,蘇天璟清淡淡的聲音傳來,帶著譏諷,“自家受傷的姑娘不好好疼惜,反倒是一直維護那個受益的姑娘,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。”
他的話瞬間讓不少人都臉色微變,其中自然當屬開過口的葉家父子和蘇修堯,後者的臉色肉眼可見難看了起來,眸色陰沉。
可蘇天璟像是沒看見似的,繼續自顧自道:“若是本王,自該好生待著哄著,而不是眾口討伐,侮其清白。”
“你說是嗎?葉丞相。”
蘇天璟似笑非笑睨過去,眸色晦暗不明。
葉世博的心一沉,連忙陪笑,“景王說的對。”
楚羽薔怔怔的看著蘇天璟,沒想到他居然會替自己出口,一時心口發澀。
早在還沒去蠻族之前她就聽說過景王,蘇修堯登基後他便自請邊關,兩人從未見過。
此行他卻肯為她出頭,讓楚羽薔心口發堵。
原來她並非沒人偏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