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氏喝了一口涼茶,勉強壓下心中的煩躁。
最近這段時日,她總是心情莫名煩躁,眼下又遇到大姑娘退親這種蠢事,就只覺得一股無名火憋在心頭,還找不到發洩口。
她不願讓自己的心情影響到柳妄月的心情,於是她深吸幾口氣,努力去緩和心情。
“不說這些糟心事了,”李氏轉口說道,“妄月,你即將及笄,這親事也要抓緊定下了,明日你垣表哥來府上做客,你記得‘仔細’打扮一番,不可像平日這般樸素。”
柳妄月:“……”
她才十五歲而已,如果擱在現代,她就是個孩子!
見柳妄月沒有回應,李氏再次說道:“這次見面對你垣表哥用點心,別以為娘不知道,之前幾次見面你都沒怎麼理人家!”
“你要是不喜歡他,你跟娘說,娘再給你尋一個更好的,但你要是對他沒什麼不滿,就用心些,娘以為你向來聰慧早熟,終身大事還用得著娘跟你叮囑?”
李氏這輩子只有柳妄月一個女兒,自然不願讓她嬌生慣養十五年的女兒受任何委屈,新科狀元裴清垣便是她為女兒精挑細選的好女婿。
裴清垣年少有為,不過二十歲,已然取得了狀元之名。
他身高七尺有餘,文質彬彬,家中人口簡單,只有母親、兄長一家以及比柳妄月小一歲的妹妹。
他出身成安伯府,現在的成安伯是他嫡親的兄長,兄弟二人從小就關係親近。
唯一的缺點就是家室差了些,成安伯府空有爵位,朝堂上卻沒有人,府上日漸落魄,現在不過能勉強維持住一點體面罷了。
不過這些年她為柳妄月攢足了嫁妝,日後柳妄月定然不會吃苦的,只需熬些時日,等裴清垣官職升上來後,後面的日子就好過了。
當初她為柳妄月挑選未來夫婿時,做了很多考量。
才華能力和人品是最重要的,至於門第,她則相對沒那麼看重。
畢竟柳妄月出身侯府嫡女,身份已經很尊貴了,沒必要非得攀高枝。
她就是因為與永昌侯門不當戶不對,才會在蔣老太太那兒受了太多委屈。
她不希望柳妄月走她的老路,嘗她嘗過的苦。
嫁個門第稍低、嫁過去後可以自己當家做主的人家,婚後也更加自由無拘束,礙於身份婆家還得敬著她。
想要求娶柳妄月的人家不少,柳妄月雖然無才,可第一美人的名頭卻是實打實的。
其中不乏比永昌侯府門第還高的人家來求娶柳妄月,可李氏一個都沒看上。
不是家中次子就是家中幼子,不是平庸無能的人便是隻知吃喝玩樂的二世祖,沒有一個能配得上她的女兒!
正巧那段時間,聽到永昌侯誇讚新科狀元裴清垣年紀輕輕文采就得過許多大儒讚揚,日後定然前途無量。
她一聽頓時就來了想法。
狀元郎好呀,與她女兒正好互補!
她便悄悄找人仔細地打聽了一番,得知裴清垣這些年一心只讀聖賢書,並未定親。
尤其是裴清垣所在的成安伯府與她的孃家是遠房親戚,裴清垣也算是柳妄月的遠房表哥。
有了姻親關係,她對裴清垣更加滿意,便決定讓柳妄月和裴清垣先相看一下。
這半年來,柳妄月與裴清垣見面次數並不多,兩人的關係也並不親密。
她瞧著柳妄月對裴清垣態度冷淡疏離,只是柳妄月也沒有表達過對裴清垣的不喜。
每次她私下提起定親之事時,柳妄月都沒有反對,她便覺得柳妄月是願意嫁給裴清垣的。
柳妄月自然不願意嫁人,但她深知這種事不是她能任性拒絕的。
她就是個普通人,在這個世界有她的牽絆,而非獨身一個人無拘無束,做事可以隨心所欲。
既然拒絕不了,她就只能選擇接受。
至於母親為她挑選的狀元郎,人還不錯,就是書生氣太重了,稍顯古板,還帶著讀書人的傲氣,為人很是無趣,他們根本沒有共同語言。
可她依舊同意和狀元郎定親。
她就沒指望能在這個古代社會找到真愛,嫁給母親看好的狀元郎總比嫁給皇子,連正妻都當不了,日後只能困在後宅和無數個女人爭風吃醋勾心鬥角強。
當初偶然從母親口中得知父親永昌侯竟然想讓她嫁給皇子後,她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她沒指著自己能拿甜寵文女主劇本,可也不想拿個宮鬥文炮灰劇本呀。
好在眼下京中局勢混亂,中宮皇后未有嫡子,聖上態度不明,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三足鼎立,年輕的皇子們也虎視眈眈。
父親看不出來聖上的態度,自然不敢隨意將永昌侯府綁到哪位皇子的戰艦上。
而且府中沒有嫡子繼承家業,父親在母親的勸說下,最終還是將搏一搏的想法打消了。
想到這裡,柳妄月頓時覺得古板無趣的狀元郎都變得眉清目秀起來。
她笑了笑,對母親說道:“娘,您放心吧,女兒心裡有數。”
*
翠華苑裡。
永昌侯和李氏離開後,柳鈺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。
冷靜後,她這次意識到之前是她太沖動了,就算想退親,也不該在父親面前直接鬧開。
換做平時,她不會那樣做的。
只是當時還未從夢境的衝擊中走出來,她還沒有恢復理智,一心只想立刻和靖瑄解除婚約,才會衝動下做了傻事。
她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,勉強說道:“祖母,是鈺兒不好,給祖母添麻煩了。”
蔣老太太的臉色並不好,想到兒子臨走時說的話,她就心氣不順。
兒子竟然當著李氏的面說她沒管好柳鈺,這麼多年來把柳鈺慣的無法無天自私自利。
終身大事關乎閨閣女子的一輩子,柳鈺不想嫁過去守活寡有什麼問題!
他怎麼能當著李氏的面如此指責自己的母親!
一想到李氏在背後說不準會如何笑話她,她就覺得氣憤不已。
可面對憔悴的柳鈺,她又不能將怒氣發洩在柳鈺的身上。
要怪,只能怪兒子長大了,說話做事根本不給老母親留面子。
見柳鈺道歉,蔣老太太強忍心中的憋屈和不滿,儘量放緩語氣說道:“好孩子,你跟祖母說這話幹什麼,祖母不怪你。”
聽到這話,柳鈺的臉色稍微輕鬆了些。
她就知道祖母不可能會生她的氣,祖母這麼疼她,還在父親面前為她據理力爭,她懷疑什麼都不能懷疑祖母對她的疼愛。
“鈺兒,你能否和祖母說說,為何非要和世子退親,難道是聽到了外面的一些風言風語?”
從柳鈺醒來便只說要和靖瑄退親,卻從未說起緣由。
剛才她父親問為何偏要退親,她也什麼都不說,只說不願意嫁過去守活寡。
但凡事都要有個緣由,總不能什麼事都沒發生,柳鈺就突然改變想法想要退親吧。
柳鈺知道祖母是整個永昌侯府唯一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。
夢中她與靖瑄過得不好,只有祖母從不問對錯,毫不猶豫便站在她這邊出頭責罵靖瑄。
父親只會用失望的眼神看著她,她和靖瑄吵架次數多了,回孃家後父親連見她一面都不願意。
她這才知道,原來在父親心中,權勢才是最重要的。
曾經父親寵愛她,只不過是因為她名滿華京,她未來夫婿是國公爺。
一旦她沒有為父親帶來預想中的收益,甚至還搞崩了兩家的關係後,她就被父親毫不留情地捨棄掉。
而柳妄月有“出息”,能籠絡住夫婿的心,夫婿的官職也越來越高,便立刻取代她成為父親心中最疼愛的女兒。
至於母親,繼母罷了,對她能有什麼真心。
想到這裡,柳鈺決定對祖母說實話,然後祖孫二人一起想辦法說服父親同意她和靖瑄退親。
“祖母,其實這幾日我的夢中不停地出現一些畫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