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謝惜棠騎在馬上被牽走,季馳臉色難看。
但他的傲氣與自尊讓他難以開口阻攔,心中和鬱嘉的冤賬上又加了一筆。
與此同時還有對謝惜棠的怨氣。
他雖然沒見過女子追求男子的招數,但也知道,絕不會是謝惜棠這般。
將他丟置在一旁,與他的對頭玩鬧在一處。
可見謝惜棠心不誠。
季馳繃著一張俊臉,默不作聲地將才對謝惜棠漲的幾分好感扣下去。
遠處的男女倒是相處愉快。
謝惜棠不動聲色地瞥了鬱嘉一眼,少年面容白淨,眉宇間縈繞著柔和的笑意,半點都看不出來昨夜那副乖戾的影子。
她暗自驚奇,想來這位出身西北的鬱小侯爺並非傳言中所說的那般乖張無腦。
輸了馬賽也不掛臉,方才季馳諷刺他手下敗將,也沒見他惱怒失態。
全然不知鬱嘉已然將心思盡數打在了她身上。
京中的某些傳言倒也沒錯。
他出身西北,性子混不吝,看不慣京城中貴人官員們的迂腐做派。
對於鬱嘉而言,喜歡的就要捏在手心裡,看上的女人就要奪過來。
對謝惜棠身份的煩惱只是一瞬間,很快他便打定了心思。
是季馳的未婚妻又怎樣?
沒成婚就不作數的,就算成了婚那也能和離。
區區一紙婚約,抵不住他。
鬱小侯爺唇角向上勾了勾,無辜純良的下垂眼裡劃過一絲興奮的光彩。
東西要搶著吃才好吃啊。
他仰著臉,甜甜地同謝惜棠說著西北的風情見聞,全然看不出乖巧的面容下藏著什麼荒謬的心思。
兩人慢悠悠遊蕩一圈回來,季馳冷著眉目將韁繩牽過,一聲不吭地將她帶到馬場的北面,鬱嘉等人看他一副不欲與人搭話的模樣,也不上趕著找不痛快,隨意說幾句便離了場。
季世子教馬術的時候全程板著臉,任誰都能瞧出他心中不快。
若是真心愛慕他的姑娘,定然心中忐忑,耗費心思也要逗他開懷些。
只可惜,謝惜棠的愛慕是假的。
她非但不憂心,還暗自高興得緊,學馬術學得精神抖擻,雖然四肢力量疲弱,但光看展示出來的花架子,倒是有模有樣。
她裝作一副瞧不出他不對勁的樣子,只管詢問馬術技巧的細節,季馳心裡頭的火氣與憋悶越攢越多,到最後連話都不願意說了,形狀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。
謝惜棠嘴角不動聲色地翹了翹。
季馳當然不是因為愛上了她在吃醋。
高高在上的季世子只是受慣了追捧,不適應被冷落的滋味。
但即便只是佔有慾在作祟,對於謝惜棠來說也足夠了。
只要他的心房不是密不透風,能夠稍微敞開那麼一絲的縫隙,就給了她紮根進去的機會。
不甘與在意本就是極為相似的情緒,多來幾次,想必季馳也會逐漸分不清,他到底是生氣還是心動。
她漫不經心地想,好在季馳還是衝動的年紀,對異性身體的好奇、尚不穩定的心性,都是她博弈的籌碼。
暮色將至,季馳依照約定,將她送回了謝府。
只是中途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。
謝惜棠站在府門前,將有些散亂的鬢髮捋至耳後:“多謝世子送我回來,明日我們依舊今早這個時辰見嗎?”
季馳撩了下眼皮,懶懶散散把玩著手中的韁繩:“不見。”
謝惜棠抿了下唇:“世子明日不得空?那便後日約見吧。”
季馳好整以暇地看著她:“後日也不見。”
他看著那張嬌豔的小臉湧上失落,連眸光都黯淡了幾分,心中的不快倏然散去了大半。
少女咬著下唇,期期艾艾道:“那、那世子爺何時有空?”
季馳揚了下眉,拉緊韁繩調轉馬頭:“將來的事哪裡說得準,等著吧。”
他一夾馬腹,策馬離去,徒留背影瀟灑。
謝惜棠輕嗤了聲,風輕雲淡地想到,給了棒子接下來要給糖了。
她已然沒有了一開始決定攻略季馳時的不安心態。
由愛故生怖,由怖故生憂。
她上輩子如此躊躇不前,難以看清,不過是身在局中,被愛意矇蔽了雙眼。
不愛,才能立於不敗,才能看清形勢,籌謀規劃。
流溪迎上來,說裁縫鋪送來了三套騎裝,都是現下時興的款式與布料,端看她喜歡哪一套。
有謝恆的叮囑,秦氏不敢不盡心,選的是京都名氣最大的天衣坊,銀錢方面毫不吝嗇。
謝惜棠一一看過去,果真設計上是花了心思的,在騎行簡便的同時,兼具了柔美,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了女子的線條,倒比尋常的衣裙更惑人一些。
光是看流溪通紅的小臉,便能瞧出效果了。
流溪不太敢往她鼓囊囊的胸口看,結結巴巴道:“這一套好似太出格了些。”
石榴紅的衣料襯得她人比花嬌,細細收束的腰肢不盈一握,婀娜曲線盡顯,明明哪裡都包得嚴實,卻讓人看一眼都臉紅心跳。
“就這套吧,”謝惜棠道,“如今天涼,搭個披風在外頭便好。”
流溪連連點頭,她嘴上說著這套出格,可心裡也認為這一身是最配小姐的。
流溪又將一應的配飾遞到她面前。
謝惜棠掃了一眼,目光微定,拿起顏色更沉一些的髮帶。
在一眾金玉珍珠的釵環中,這根髮帶簡單到有些突兀。
但材質還是能看出是上佳的。
流溪道:“天衣坊的人說,許多貴女穿騎裝時愛做少年郎打扮,便搭了相應的髮帶做添頭,但奴婢覺得,小姐還是梳髮髻最美。”
謝惜棠笑了下:“去取針線來。”
作為世家貴女,她的女紅堪稱精妙,不過一盞茶的時間,便在髮帶尾部繡上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。
本來還憂愁該準備什麼禮物,她的分例不算多,前些時日購入草藥湯劑花去了一大筆,雖說積攢下來的銀錢也足夠為季馳挑選一件拿的上臺面的禮物,但到底是心疼的。
能不花一分錢搞定禮物再好不過了。
謝惜棠撫摸了下海棠花的紋路,吩咐道:“明日再早半個時辰喊我,記得備上馬車。”
怎麼能真不見面呢?
她可得趁著熱乎勁兒哄哄季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