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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
張宏城接下來的幾天一直在倒騰廢品站的舊書。

加上自己的獎金,他已經在繼母這裡存了三百多。

張玉敏也開始同朋友們告別。

不過她很倒黴,因為他哥哥辦事不牢靠,給她拿到的知青火車票居然是站票,而且比陳蓓蕾幾個的車次還晚了三天。

張玉敏埋怨了張宏城好幾回,都被裴淑靜給勸住了。

這張車票自然是假的,是胡胖子在另一個時空找人偽造的。

張宏城的車次是陳蓓蕾幾個走後的第三天,估計那個時候他的胳膊已經沒問題了。

之所以刻意和其他人分開走,是因為他還有其他的安排。

七月驕陽似火。

陳蓓蕾幾家人的心情也一樣。

幾家人都在滿廠區搜尋軍大衣和多餘的棉花。

傳聞東北十月飄雪,一下就是幾尺厚,沒有十斤以上的被子根本背不住。

可廠裡的實際情況卻不容樂觀,誰家沒有要出門或者已經出門的孩子。

家裡攢的那點棉花和棉花票根本不敢用或者外借。

於是乎,簡勇拉著張宏城準備去一趟大劇院旁邊的臨江社區。

陳蓓蕾、盧燕也有些意動,只有膽小的趙甘梅不敢去。

因為她知道那裡有個黑市。

要是被抓住,她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兵團知青名額說不定就沒了。

張宏城想去見識見識是因為好奇,他也建議幾個女同志不要去。

一來女同志比較扎眼,容易被認出來,二來真要有什麼事,她們幾個也跑不快。

簡勇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黑市。

大熱天兩人都戴著棉紗口罩,低著頭悶不做聲的往小巷裡走。

小巷裡的人不多,都很警覺的戴著棉紗口罩,大家都是一水的綠色衣服,很難認出互相是誰來。

這裡不能吆喝,只能挨個低聲嘀咕碰運氣。

黑市包括這條小巷和旁邊的另外一條小巷,兩人左右分開花了十多分鐘轉了一個圈。

根本沒人出售棉花或者棉花票。

張宏城倒是跟人換了幾張郵票和一張肉票。

簡勇有些不甘心,準備再等等。

但張宏城卻把目光投向了一個戴著口罩嶄新的棉紗口罩,還時不時扒出口鼻呼吸擦汗的男人。

張宏城覺得這個人有點奇怪。

從來不主動和人說話,但每當有人和他嘀咕,他總會說幾句話。

之前張宏城和簡勇也跟他聊了幾句,可這人只是問兩人有什麼要賣,對於兩人要買什麼似乎一點也不關心。

加上這個人經常拉開口罩擦汗,一個不妙的判斷湧上了張宏城的心頭。

“勇子,周圍還有別的出口麼?”

聽到張宏城壓低的聲音。

簡勇也心虛了起來。

“後頭就是小巷的出口。”

“我是說被堵住後逃跑的出口。”

簡勇手一抖,差點沒忍住去四下打量。

“出了什麼事?”

“那個總是扒拉口罩的傢伙怕是上頭派來的探子。說不好兩頭已經被人給圍住了。”

簡勇偷偷拉著張宏城就往另外一條巷子走。

“隔壁巷子盡頭有一處矮牆,上次我和史前進差點被堵都是翻牆跑的。”

張宏城立即拉住了簡勇。

他估計矮牆那邊應該不能去了,人家又不傻。

拉著簡勇來到沒人的地方,兩人搭著人梯爬上了高牆。

喜歡扒拉口罩的那人一抬頭就看到了在高牆上行走的兩人,他愣了一下,馬上掏出一個口哨來吹響。

巷子兩頭立即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。

可惜張宏城和簡勇已經順著高牆邊上的電線杆子滑了下去。

驚險逃脫。

兩人急匆匆的回到廠區,簡勇正垂頭喪氣著,忽然眼前出現了幾張票子。

一抬頭,看見張宏城正笑著看自己。

張宏城手裡拿著的正是十六張五兩的棉花票。

“行啊,你剛才什麼時候換的,我怎麼沒看見?”

“就在我們兩個分開的時候,有個人才進巷子就被我攔住了。”

“太好了,你自己留多少,剩下的我們四個分。”

“你們自己分吧,我爸留下的大衣和被子都是當年高原上用的,根本不用買新的。”

“那一斤算你一塊錢,成嗎?”

“行吧。”

簡勇心裡樂開了花。

八斤棉花每個人能分到兩斤新棉花,再找彈棉花的把家裡的舊棉花一起彈一回,去東北的新被子就有了。

四個人新被子彈好的第二天剛好就是他們動身的日子。

這一回站在站臺上送行的就只剩下張宏城和杜剛兩個。

陳蓓蕾幾個剛好搶到一個四聯對座,從窗戶裡和兩人及送行的家人們聊天。

站臺上依然非常的熱鬧。

因為這列火車是知青專列,所以多數都是來送行的人。

人群裡時不時的還會響起送行的歌聲。

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在沒經歷過下放生活之前,大多數都是感性而天真的。

其中也包括陳蓓蕾和盧燕。

兩人不甘示弱的在車廂裡唱了一段打虎上山,引來了車廂裡知青們的熱烈鼓掌。

趙甘梅只是笑著,打死都不肯唱什麼歌。

張宏城和杜剛隔著車窗狠狠的拍了拍簡勇伸出來的手掌。

“這一路上,她們三個可就靠你一個人護著了!”

簡勇牛氣轟轟的放下狠話。

“你們兩個就放心吧!有我在,她們安全得很。”

盧燕從後面把簡勇的大頭撥開,她對著車下的兩人笑了笑。

“你們看看別的窗口,什麼文藝節目都用,就我們這個窗口冷冷清清的。”

“張宏城、杜剛,你們倆誰來一個?送別得有誠意啊。”

她雖然笑著,但眼圈卻紅了起來。

看得周圍的人都沉默了下來。

張宏城對周圍看了一圈。

正好一個站臺工作人員提著喇叭路過。

他立即找對方借了喇叭。

“祝我們的G命戰友簡勇、陳蓓蕾、盧燕和趙甘梅同志,在新的革命旅途上一路順風,再創輝煌!”

“這裡我清唱一首自己現編的歌,同志們不要笑啊!”

站臺上立即響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。

“送戰友,踏征程,默默無語兩眼淚,耳邊響起駝鈴聲……。”

“~~革命生涯常分手……。”

汽笛長鳴。

隨著車輪緩緩啟動,無數隻手從車窗裡伸出來拼命揮動著,而站臺上的人們則不少一邊揮手一邊跟著車廂跑起來。

忽然一個女同志對著窗外崩潰的大喊了一聲。

“桃陵,生我養我的地方,從現在開始我已經忘記了你了!”

“嗚嗚嗚嗚,我會回來的!!!我一定會回來的~!!”

剛剛送走好友的於麗萍將目光從遠去的火車上收回,回頭去尋找剛才那個唱歌的男人。

可人潮茫茫,哪裡還有張宏城的身影。

她的手不由得抓緊了挎包的帶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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