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完碗後,天色也不早了。
周念準備送周宇到附近公交站等公交,周宇說他自己走不用她送,到時候她一個女孩子自己走回來不安全。
周念笑說才幾步路,何況這裡都是認識的人,晚上都亮著燈,她一個人走回來也不用害怕。
周念奶奶也說,讓周念送送。
周宇只好跟著周念走。
“這是我奶奶曬的一點蔬菜,讓你拿回去吃。”周念把早已經裝好的袋子遞給周宇。
周宇面露赧色,早知道他過來的時候就應該提點東西。
只不過給周念送了點東西過來而已,沒想到老人家對他這麼好,他心裡有些動容,對周念柔聲道:“回去替我謝謝奶奶。”
“好。”周念笑了笑。
兩個人走在路燈下,兩個人的影子捱得很近,幾乎是貼在一起,看起來有點旖旎。
快要走出去時,另一道影子忽然插進來,和他們的影子撞在一起。
抬頭看,兩雙眼睛錯愕交視。
沈裴宴晚上穿的很休閒,一身黑色衛衣,灰白色長褲,額前有些碎髮,兩眼清冷。他手裡牽著繩子,另一頭是那隻叫麵條的小貴賓。
雙方對彼此的再次相遇都感到有些驚訝。
沈裴宴站在周念和周宇面前,原本隨意淡然的目光一點一點幽沉下去。
他不經意地用極快的時間掃視完周念旁邊的周宇,然後落在微微張著小嘴還在吃驚的周念身上。
正在周念猶豫要不要打個招呼時,周宇以為是他們兩人擋住了面前這個人的去路。
畢竟巷子裡的路有點窄,不好同時通過三個人,於是拉了拉周念,“學姐,我們往旁邊讓讓。”
周念任由周宇輕輕拉過去,和他擠在一起,好給面前的沈裴宴讓道。
沈裴宴微微挑眉,不動聲色再次將周宇全身上下看了遍,目光淡淡瞥過周念。
感覺頭頂一重,周念以為他要說些什麼,結果只聽到他嗤了一聲,牽著狗走過去了。
很奇怪,那隻小貴賓這次看到她沒有撲,也沒有叫,任由沈裴宴牽著離開了。
“怎麼了學姐?”察覺到周念有點不對勁,周宇好奇問道,“剛剛那人你認識嗎?”
周念之前說的,這附近的人她基本都認識。
但是看剛剛那人,也不像是住在這裡的。
“沒有,”周念回過神,臉色恢復如常,“我們走吧,公交站就在前面。”
***
和周念擦身之後,沈裴宴一直在往前走,沒有回頭過。
可憐麵條,他感覺自家主人好像又在散發一種陰鬱氣息,害的他壓根不敢嗷嗷叫。
剛剛在周念面前,熟悉的氣味讓他很雀躍,差點就要叫出聲時,他感受到一股更加強大的陰雲籠罩在自己頭頂,所以他識時務地閉上了狗嘴。
而且莫名的,他快要被繩子上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道要勒死了。
兩個星期的麵條還沒到期限,他作為一隻小狗真的要瘋掉。
但他知道自家主人比他更瘋,他說什麼就是什麼,這兩個星期的麵條不會因為他裝可憐就能躲過去的,為了在這之前不犯錯獲得更大的懲罰,他暫且要忍耐自己。
“麵條。”
麵條聽到沈裴宴在叫他,“嗷”的一聲表示“我在我在”。
“剛剛你看到誰了?”沈裴宴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問自己,因為他壓根就沒看麵條。
而麵條更是稀裡糊塗,他是一隻狗啊,怎麼能說人話,這不是難為他麼,他只能“嗷嗷”兩聲表示回答。
但主人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,麵條“嗷嗷”完之後又在後悔,自己是不是不該回答,上次他還讓他跟周念走呢,結果就讓他吃兩個星期的麵條。
真是伴君如伴虎,他作為一隻男狗都理解不了男人的情緒。
話題一轉,沈裴宴認真看了眼周圍,“這裡都是老房子,應該建了很久,就算沈傅言不要這塊地皮,政府很快也要動這裡了。”
麵條不知道這是不是在和他說,也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人類高級詞彙,只能搖搖尾巴表示贊同。
他已經從前面幾件事情的教訓中明白,對沈裴宴,他的主人,他要保持高度服從,他說什麼他直接“嗷嗷”就行。
沈裴宴走了一會兒,面色越走越冷。
轉了一圈,也沒什麼可看的了,這裡拆遷是板上釘釘的事情,雖然沈傅言說要讓他看看情況,但這是集團內部早已決定的事情,不出意外就不會有變動。
他打算回去了。
“麵條,我們回去吧。”
走了一會兒,麵條開始覺得不對勁,主人不是說要回去麼,為什麼還在這裡兜圈子,甚至腳步越走越慢。
天氣這麼冷,已經散步半小時,主人這打算再散步半小時?
麵條不覺得冷,但是很無聊,他甚至有點想吃麵條了。
巷子裡吹過來的風沒有那麼密集和洶湧,但是格外的冷,斷斷續續的冷。
路邊的燈倒是一直都亮著,但燈光越來越昏黃,看來到了晚上十二點就會自動熄滅。
繼續走了一會兒,麵條有點不想走了。
他開始覺得沈裴宴是在發神經,哪有人在這巷子裡繞來繞去,專挑不好走的地方走,他狗腦袋要轉暈眩了。
麵條停下來想要喘息的時候,隱約聽見了後面的腳步聲,很輕很輕。
沈裴宴站在他面前停住步伐,麵條往他腿上一撞,原地坐下,見他轉身,順從地跟著轉身。
“你還要跟著我多久?”
沈裴宴一雙如冷風夾著寒意的眼看過去,落在不遠處那個小小的身體上。
周念沒想到被沈裴宴抓包了,面色有些尷尬。
她站出來落在有光亮的地方,朝沈裴宴補上遲來的招呼:“那個,這麼巧。”
這拙劣的語言沒有絲毫修飾性,甚至連本人的窘迫都透露無疑。
沈裴宴一隻手插在兜裡,居高臨下看著某人:“不巧,你已經跟了我很久。”
他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謊言。
從二十分鐘前周念就一直跟著自己。
周念悻悻一笑,用手捋了捋被風吹到前面的頭髮,“原來你早就發現了。”
沈裴宴踩著壓迫性十足的步子朝周念走過去,站定在她面前:“沒發現,你對我這麼有耐心。”
這個“耐心”意味深長,甚至意有所指,周念略顯侷促地咬了咬嘴唇,“那個,我跟著你是想問——”
不等她說完,沈裴宴直接打斷:“你這麼冒昧且沒徵得我同意就跟在我身後,我可不可以告你非法尾隨。”
沈裴宴雙手環在胸口,眼神利落:“而且這是大晚上,你跟著我讓我很沒有安全感,萬一你是變態對我有什麼想法想突然偷襲我或者……侵害我怎麼辦?”
一頓劈頭蓋臉直接讓周念愣住,她腦海裡慢慢蹦出幾個詞:非法尾隨?沒有安全感?變態?還有……侵害?!
周唸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,最後化成一句委屈的憤怒:“我不是變態。”
她就想問他一件事而已。
怎麼在他眼裡就變了要侵害他人身安全的變態,他這絕對是汙衊。
“不是變態?”沈裴宴見她小臉粉白,一臉氣憤不平,他微微挑了一下眉,彎下腰湊到她面前問:“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不是變態?”
周念腦袋轉的沒有沈裴宴來的快,一時被堵住說不出話來。
見某個人脹的像個河豚,沈裴宴清幽幽又補了一句:“還說你不是變態,那天包廂裡你說要強吻我,你忘了嗎?”
不堪回首的往事最可怕的是還有人幫你回憶。
周念此時此刻真的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。
這個人雖然聲音好聽,但說話惡毒,且句句扎心。
可是她還是要問他,這個疑惑從剛剛和他見面的時候就產生了。
如果在這附近遇到第一次可能是巧合,如果遇到第二次那就未必,而且她知道沈裴宴不是這裡的人,晚上天氣又冷,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來這裡遛狗。
除非他瘋了。
“你來這裡是不是和拆遷的事情有關係?”周念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沈裴宴,想聽到他真實的回答。
上次在這附近買桔子沒想到會和他撞見,後面回去就聽鄰居說可能要拆遷,雖然安撫奶奶這不可能,但她多少也有點起疑。
後面她也在別處聽到這裡要拆遷的傳言,加之今晚又碰上沈裴宴,她更加懷疑了。
沈裴宴背後的勢力是誰,自然不用多說。
沈裴宴被她眼神盯著,不自覺眯了眯眼睛。
四年過去,這女孩長得越發唇紅齒白,眼神亮晶晶,看他兇巴巴的。
他舌尖不自覺抵了抵後牙槽,莫名想起那晚的接吻和她身上的梔子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