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念沒有躲避,就好像是正中她下懷一樣,在尖銳的鏟子接近眼眶之前忽然側身,反手抓住楚嫣的手腕,順著她的力量將人按到地上。
而這還遠遠不夠。
楚念餘下的體力不多,務必一擊就讓楚嫣徹底失去行動能力,才能保證自己暫時是安全的。
她看了眼還沒回過神的楚嫣,提起膝蓋,狠狠壓斷了她的腕骨。
隨著一聲慘叫,宣告楚嫣再不會從楚念手裡佔到一點便宜。
楚念冷眸看著她,罵了句,“蠢貨。”
楚嫣總會著她的道,因為她蠢得像豬,永遠會輕敵。
楚天長和楊慧琴遲遲趕來時,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。
“啊——”
兩道聲音同時響起。
一個來自疼痛難忍的楚嫣,一個來自嚇壞了的楊慧琴。
“楚天長!”
“你只顧著秋晴那個賤女人的孩子,那我們的女兒呢!被她戳瞎了一隻眼睛不夠,還要搭進去一隻手嗎!”
“你到底管不管!”
楊慧琴不顧形象地咆哮發瘋,眼裡是想要將楚念置於死地的瘋狂。
楚天長也沒想到楚念竟然狠心至此,點點頭,順著她的話應下去。
“我會給嫣兒討個公道的。”
楚念直直站著,乾枯發黃的髮梢被風吹得凌亂,瘦小的身形搖搖欲墜,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。
她努力想站得挺拔些,可胃裡空空如也,只是佝僂著腰站著都感到體力不支,胃酸侵蝕著她,好像鼻息之間帶了淡淡的血腥氣。
就像是自己在吃自己。
她全部的力氣都用作對楚嫣的最後一擊,此時的楚念只能任楚天長宰割。
讓楚念意外的是,想象中的‘懲罰’並沒有降臨,因為崔姨來了。
她快步走上來告知,“先生,有客人到了。”
“讓他等著。”楚天長現在沒什麼心思待客。
說罷他便要去收拾楚念,崔姨又出聲提醒,“恐怕不行……是趙家的那位先生來了。”
楚天長腳步一頓。
只思索了半秒就分清了孰輕孰重。
“慧琴,這件事晚些時候我會處理,你先帶嫣兒去醫院。”
說完,他也不管楊慧琴會如何吵鬧,徑直去了前廳會客。
楊慧琴自然不幹,可楚嫣疼得幾近暈厥,現在不是算賬的好時機。
她不甘不願地剜了一眼楚念,扶著楚嫣的胳膊往裡走,“寶貝不哭,媽媽這就帶你去醫院!”
崔姨小跑過來的時候,楚念如一塊破抹布似的,軟軟綿綿倒在她懷裡。
“小小姐,沒事吧?”
崔姨聲音裡帶著哭腔,扶著楚唸的臉頰,想碰又不敢用力,生怕她一個不察就會死掉。
楚念安心靠著她,沒說話,貪婪地感受著片刻的自由和寧靜。
崔姨說,在她媽媽很小的時候,她就在她身邊了。
她看著她成年,戀愛,再到結婚生子,轉眼過去,小小姐也已經這麼大了。
只是小姐病得突然,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。
好在她留下了一個孩子。
一個很像她的女兒。
這些年看著她長大,恍惚間,她總會見到小姐的身影。
她是她血脈的延續,她一定得護好小小姐。
“小小姐,我送你回閣樓吧,要是被先生看見,又要責罵了。”
崔姨專門學習了手語,她在和楚念說話時總會大聲些,再配合上不算標準的手語,怕就怕楚念日後真的變成聾子,所以哪怕是這種方式,也要耳濡目染教給楚念,畢竟她們真正相處在一起的時間實在不算多。
她聽說,失聰的人,語言功能也會退化的,她不想讓楚念和社會脫節。
儘管現在處境艱難,她也希望她能有個光明的未來。
楚念輕輕“嗯”一聲,用冰冷的指尖抹掉崔姨臉上的淚水。
“不哭,我沒吃虧。”
說完,她還咧開嘴,露出幾顆尖尖的小虎牙。
崔姨強顏歡笑,從兜裡掏出一塊水果硬糖,拆開包裝快速喂進她嘴裡。
崔姨的口袋裡總會揣著糖果,這是她們之間的小默契,也是楚念生活中唯一的一點小甜蜜。
兩人互相攙扶著往閣樓裡走,女傭忽然攔在眼前,趾高氣昂地命令。
“先生讓你去前廳會客。”
楚念頓了頓,迷茫地看了眼崔姨,崔姨貼在她耳邊,將那句含糊不清的話又重複了一遍。
楚念更懵了。
她沒有朋友,也沒有親人,想不出是什麼客竟然需要她去會。
她支開了崔姨,一個人來到前廳,見到了所謂的‘客’。
那個漂亮男人。
他靠在沙發上,和上次見面時穿得很像。
一身黑色的風衣垂在褲腿兩側,筆挺中好像帶了些慵懶的意味。
是個很喜歡黑色的男人,楚念不禁想。
茶几上擺著一杯熱茶,緩緩上升的白霧將男人的臉映得不真切,恍惚中竟讓楚念見到了幾分神性。
楚念揉了揉眼睛,看向楚天長。
平時不苟言笑的男人,此時嘴角揚著諂媚的笑,滿臉慈愛地朝楚念擺手。
“念念,快過來問好。”
念念。
在她的記憶裡,楚天長從沒這麼叫過她。
楚念站著沒動,絲毫沒有給他面子的意思。
趙聿京十指纏起,搭在膝上,整個人透著股漫不經心。
“楚先生的面子好像不夠大。”
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讓楚天長難堪不已。
“崔姨你還愣在那兒幹什麼,還不帶念念過來!”
崔姨有些為難,她不知道這位趙先生為什麼要見楚念,戰戰兢兢拉著人去到他面前。
趙聿京不經意似的垂眸掃了一眼,看向站在對面的女孩。
徐靳站在趙聿京身後,也跟著打量起楚念。
剛才進門的時候,見到楊慧琴帶著那個瞎子哭哭啼啼走了,他眯了眯眼,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。
這小丫頭又打人了?
楚念毫不避諱地看著趙聿京和徐靳,“你們不是我的客人。”
話音落下的那刻,徐靳算是真正明白什麼叫初生牛犢不怕虎。
一旁的楚天長眉心一緊,訕笑道,“我這個女兒性格就是這樣乖張放肆,一點兒禮數也沒有,讓您見笑了趙先生……”
楚天長說著,拼命朝楚念使眼色,可楚念就當接收不到一樣,將他的暗示全部忽略。
“無礙。”
趙聿京的視線一直落在楚念身上,輕扯了下唇角。
“沒爹媽教養的孩子是這樣的,”男人古井無波般的聲音響起,“她是塊璞玉。”
“不過有人不識貨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