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帝即位,沈折枝辅佐有功,他们也盼着沾沾国师大人的光能过得更舒适些。却没料到把人盼回来了,得到的却是个这么个下场。
德成有些结巴:“大人,这、这……”
“若是今晚找不着其他住处,那便去城东的来福客栈,那老板与我相熟,说明来意后他自会接纳你们。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了,我一人静静,去收拾东西吧。”
沈折枝眸光淡淡,语气也平静无波。但他越是这样,众仆役就越是害怕,当即散了。
德成在原地站了半晌,这才弯腰把灯笼交给沈折枝,转身离开了。
“德叔,”沈折枝又出声叫了声德成,“你与来福客栈老板报我姓名,他会留你做个掌柜。”
德成年纪已大,若是李盛风要定他罪名,德成又得落个罪臣之仆的身份,若没有门路,怕是难以在京城安身。
德成转身,沈折枝冲他笑了下,带了点遗憾:“从此往后,便不能和你们一起过年了。”
沈折枝提着灯走了。
昏黄灯光在寒风中明明灭灭。
德成望着沈折枝清瘦却仍挺拔的背影,一摸脸,发现一手湿意。
不知不觉,早已老泪纵横。
——他一个奴仆哪能让堂堂国师称“叔”。
若是之前是以为沈折枝受了圣上恩宠便想赶走他们,照现在看来,倒不如说是沈折枝预测到了有难,让他们捡条性命,不被牵涉其中。
可沈折枝纵横朝廷多年,能让他这般一点反抗也无就这般行事的,除了新帝李盛风就别无……
德成瞪圆浑浊老眼。
李盛风!
若是这般……
大人又该如何作想?
——
仆役通通散了,国师府灯火通明,却仅剩自己一人。
沈折枝掌灯上了楼阁,就侧身趴在窗边,看着空荡街面。
新帝登基,万民庆贺,加上新年将至,长街之外人声鼎沸,一片红火。
寒风凛冽。
沈折枝裹紧了狐裘。
等到沈折枝的手被冻得通红,长街尽头出现点点亮光。
宫里,来人了。
亮光靠近,逐渐形成一条蜿蜒光河。
宫中禁军身上铁胄反射出摄人锐光,亮光将整个国师府围在其中。
正中的车辇上下来一人。
少年骄扬,龙章凤姿。黑色蟒袍融于夜色,显得冷峻异常。
正是岚帝李盛风。
沈折枝再熟悉不过。
他亲眼看着这人从一个小糯米团子长成翩翩少年,亲自教他识字析文,把他捧上如今的岚帝。
察觉到沈折枝的目光,李盛风眸光一闪,正欲不自觉避开他的目光,又察觉到自己的闪避,便不躲不闪,直面沈折枝。
“敢问陛下,深夜到访所为何事?”
沈折枝声音清朗,带着点冷意,和冷风一道直往李盛风脸上刮。
李盛风从未听过沈折枝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。
沈折枝对他总是带着笑的,语气柔和,一双眼里满满全是他的倒影。
李盛风眸光沉沉:“沈折枝,你杀害国师冒充之,瞒朕九年,是为欺君。”
沈折枝把手伸出窗外,感受着寒风钻过指尖的感觉,说:“皇上又为何断定我不是国师?”
李盛风说的话有一部分的确是对的。
他的确是冒充的。国师早在九年前就死了,他为了行事方便,干脆就借国师身份一用。
到了李盛风嘴边就成了欺君,罪名成立得倒也方便。
“国师于十几年前一场大火中毁容,若想证明,那便摘下面具让朕瞧一眼。”
一旁的禁军和侍卫不着痕迹看向阁楼高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