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斯吟陪祁姝去了小時候常去的那家西餐廳。
整個南城,只有這家餐廳的廚師烤一種叫蜜桃百吉餅的貝果麵包,酸甜交融。
祁姝從小就喜歡吃水蜜桃。
每次吃完帶桃子果肉的食物她都會起一身的小疹子,又癢又紅。
但祁姝並不在乎,她樂意。
祁斯吟從前常苦惱於青春期的祁姝這種帶點叛逆少女的一身反骨,以為四年過去她能夠成熟些,沒想到還是這麼小孩子心氣。
蜜桃百吉餅端上來時,祁斯吟揉揉眉骨,做出了讓步,“嘗下味道就行,別吃太多。”
祁姝才不肯聽,拿起百吉餅就咬了一大口。
想再咬一口時。
祁斯吟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緊了她纖細的手腕,不容拒絕。他手臂線條起伏,青筋蔓延,格外性感。
他就在祁姝的難以置信的目光下,不緊不慢張嘴含住了她手中剩下的百吉餅。
嘴角帶些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祁姝一怔,嫌棄地鬆手,眸中泛起一股嬌嗔的怒意,祁斯吟碰過的東西她不會再吃。
她不理解,他又不喜歡吃甜食,為什麼偏偏要和她搶。
回祁宅的路上祁姝一聲不吭,還在為那塊百吉餅賭氣。
她坐得離祁斯吟儘量遠,氣鼓鼓地倚著車窗,看上去可憐極了,車窗外的璀璨燈火快速倒退,長睫下,她眉眼低垂。
一片朦朧光影劃過眸子。
祁姝忽然皺眉,抬手不自然地撫了撫白皙的脖頸,靠近鎖骨處有些發燙,所幸她水蜜桃果肉吃得不多,只是起了疹子。
指腹劃過,一小片顆粒感,不痛不癢。
祁斯吟翹著二郎腿,在寬闊後座的另一端打量她,發現她脖頸泛紅,“姝姝,過敏了?”
祁姝神色淡淡,語氣裡帶著不甘心。
“一點都不癢,我明明還可以多吃兩口的,都怪你。”
祁斯吟笑,肩膀聳動的弧度很好看,“你上輩子是小豬八戒啊,就知道吃。”
他特意在“豬八戒”前面加了個小字,顯得更可愛。
惹得祁姝氣急,張牙舞爪,“你才是豬八戒,你全家都是豬八戒。”
話說出口意識到不對,她這不是罵自己嗎。
她皺著眉頭抬眼去看,祁斯吟俊朗的眉眼上笑意更濃了。
就連握著方向盤的黎叔都忍不住跟著笑彎了眼,一向嚴肅的少爺也只有面對小姐時才會這樣笑得開懷,這個家裡果然還是得她在才熱鬧。
“黎叔,連你都跟著笑我!”祁姝漂亮的臉蛋上又委屈又氣。
哪有她這麼漂亮的豬八戒。
–
偌大的祁宅坐落於南城寸土寸金的CBD旁,天海路金融貿易區。
高聳的寫字樓和臨江的老碼頭常年燈火通明,在這一片繁華之處,卻有一處佔地面積約莫2760平方米的私人宅院,分前後兩道門進,各有圍牆大門相隔。
遊客沿途經過,將此處誤作是重點文物保護單位,想前去打卡,大老遠被“私人宅邸,非請勿入”的牌子攔住去路。
“究竟是哪家,居然有實力在這裡修建宅院,這應該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吧。”
遊客一邊抬頭看不遠處佇立於翠竹林間的院落,一邊接過小賣部老闆遞來的礦泉水,好奇打探。
一輛連號的黑色邁巴赫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,直直駛入通往宅院的那條路,隱匿在紅豆杉深處,頗為神秘。
“天海路還不是經濟貿易中心時,祁宅就已經修建在這裡了。”小賣部老闆的眼神諱莫如深,“整個南城,誰不知道祁家,祖上數代從商,家產雄厚。權勢財富尚且如此,祁家的人品更是沒話說,祁老先生是戰爭年代出了名的慈善家,多次對南城百姓施以援手,人人敬佩。”
一路上祁姝沒再和祁斯吟多說一句話。
黎叔將車停在通往主廳的坡道前,待二人下了車,才緩緩起步。
夜深人靜。
不同於天海路外的熱鬧繁華,祁宅的燈只留了幾盞,螢火蟲棲在池塘的蓮葉中星星點點,拂過祁姝髮絲的風帶著股熟悉的泥土香氣,清雅幽靜。
這股香氣她在英國留學時無數次懷念,如今真實地傳入鼻息,她的心才徹底鬆懈。
眼下微微洇溼,千絲萬緒的思鄉情緒瓦解,湧上來。
主廳的紅木樓梯響起啪嗒的拖鞋聲,管家小梅姨披了單薄的衣衫,匆匆下樓。
小梅姨約莫四十歲,在這個家裡待了十幾年,說句看著祁斯吟和祁姝長大也不為過。
瞧見祁姝,她以為仍在做夢,祁姝開口叫她,“小梅姨,不認得我啦。”
她才回過神來,驚訝極了,上前拉住小姐的手,細細端詳,“瘦了,在外頭沒有認真吃飯嗎,怎麼脖子又過敏了,等著,我去給你拿藥。”
祁樹勤早就睡下了,祁父祁母出差,祁斯吟也已經搬到外面獨居,旁的祁家支系常年在外很少住祁宅,難得家中半夜還有些人氣。
待小梅姨替祁姝上藥,嘴裡關切問著,“不是說要明年初才畢業嗎,怎麼這會兒回來了?”
祁姝抿著唇,想了一下,如實交代,“我提前修滿學分拿到畢業證了。”
小梅姨不懂什麼叫修學分,她替祁姝擦好了藥,叮囑她別撓,又按照她從前的習慣替她熱了杯牛奶,“回來就好,原本還擔心你趕不上今年的年夜飯。”
喝過牛奶,祁姝打算回房休息,她和祁斯吟、小梅姨道了晚安,祁斯吟沒接話,她也不惱。
“等等,跟我去祠堂。”
祁斯吟淡淡開口叫住她。
祁姝呆了一瞬,裝作沒聽見,揚起雙臂舒展,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打著馬虎眼朝樓梯小跑,“啊,好睏,我得趕緊去睡了。”
她的表情瞬間極為痛苦,她就知道她今天鬧這一齣,祁斯吟不會這麼好心就放過她。
煩死了!
又是跪祠堂,又是跪祠堂!
十年了也沒點新鮮花樣,她的膝蓋跟著她真是太委屈了。
“少爺,已經這麼晚了,小姐剛回來,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。”小梅姨護犢子地將祁姝拉在她身後,心底也沒著落。
“小梅姨,你早點休息,別費心。”
祁斯吟慢悠悠撩起眼皮,冷冷看著她身後的祁姝,又耐心地重複一遍。
“姝姝,跟我去祠堂。”